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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话张楚:《云落》中那朵泥淖里绽放的人性之花 | 顶端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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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云落所有的花朵,在黑夜里全是白色。”这句充满诗意的话语,如同一个隐喻,预示着《云落》这部小说的深层主题。在黑暗与困境的笼罩下,人性的光芒依旧能够闪耀,就如同黑夜中的白花,虽处幽暗,却更显纯净与显眼。

《云落》是张楚的首部长篇小说,它不仅仅是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,更是一个时代的生动缩影,一个县城的生态写照。在这个虚构的“云落”县城里,张楚以其独特的笔触,细腻地描绘了土壤的腥腐、云气的氤氲,以及花香猛烈却似有若无的复杂感受。他的文字仿佛具有魔力,将读者带入了一个特定时空,让人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了县城特有的生活气息和文化韵味。

小说的主人公万樱,就像是从泥淖中盛开的鲜花,她的形象鲜明而立体。她的沉默、安静,以及对人世间磨难的宽容、体谅与仁爱,都构成了她独特的人物性格。万樱不仅是小说的核心人物,更是作者对于人性光辉的寄托。在她身上,我们看到了一个在困境中坚韧不屈的女性形象,她以智慧和勇气面对生活的重重压力,展现出了人性的伟大。

时代之响与人间生活——张楚《云落》新书首发活动现场

自己的“附近”就是创作的源泉

在访谈中,张楚分享了他的文学启蒙、创作经历以及对最新作品《云落》的独到见解。他的言辞中流露出对文学的深沉热爱与对创作的坚定执着。

从读者到作家,张楚认为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转变,源于内心的天赋与对文学的热爱。他坚信,阅读是写作的基石,而写作则是阅读的升华。谈及创作过程中的关键要素,他强调了自信与耐心的重要性,认为这两者是作家在漫长的创作旅程中不可或缺的品质。

当被问及如何平衡生活与创作时,张楚坦言生活永远是第一位的。他解释说,丰富多彩的生活体验是创作出有深度、有温度的作品的重要基础。这种对生活的深刻理解和感悟,也在他的作品中得到了充分体现。

谈及《云落》的创作灵感,张楚的眼中闪烁着光芒。他透露,小说中的人物“樱桃”是受到一个真实人物的启发,这个角色的坚韧与勇敢深深打动了他,进而激发了他对这类人物的深刻思考。通过“樱桃”,他塑造了一个复杂而真实的人物形象,让读者产生了强烈的共鸣。

在《云落》中,张楚还巧妙地将自己的亲身经历和见闻融入其中,如房地产、农民集资、银行诈骗案等元素,这些都为小说增添了鲜明的时代特色,使读者能够更深入地感受到这个时代的脉搏。

张楚坚信现实主义文学的价值。他认为,现实主义不仅仅是对外部世界的描绘,更是对内心真实的探索。在《云落》中,他运用了复调结构和多视角叙事等技巧,使得小说的点与面更加丰富多彩,内外部世界得以紧密勾连。

对于“附近”的概念,张楚有着独特的理解。他将“附近”视为创作的源泉,善于从日常生活中汲取灵感。这种关注使得他的作品具有一种难以抗拒的亲和力,能够让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感受到生活的真实与美好。

在完成《云落》后,张楚对长篇创作有了更深的体会。他意识到广博的知识储备对于丰富作品内涵的重要性,并对自己的小说技巧进行了深入反思。他期望在未来的创作中,能够在结构和人物塑造等方面有所提升,为读者带来更加引人入胜的故事世界。同时,他也希望通过自己的作品,能够引发读者对生活和哲学的深刻思考。

至于未来的创作计划,张楚表示还在酝酿中,但他对文学创作的热情和追求将永不停歇。

张楚,天津市作家协会副主席。

以下为访谈实录:

写作是自然而然的事

顶端文学:您能简要分享一下您的文学启蒙经历吗?是否有某本书或某位作家对您产生了深远的影响?

张楚:小学三年级寒假时,我住了半年的医院,出院时已经是夏天,我还记得,陆军大院的石竹花儿全开了。每天除了去一位解放军阿姨家抄写她女儿的学习笔记,就是翻阅家里的几本书。一本是《白话聊斋》,一本是《唐诗三百首》,一本是1980年第6期的《世界文学》。到了初中,喜欢席慕蓉和张晓风的散文,高中时喜欢古龙、三毛,也开始阅读一些世界名著,比如《飘》《忏悔录》《罪与罚》。大学虽然学的是财务会计专业,读得最多最杂的还是小说。我记得当时把经典名著和当代文学代表性作品囫囵吞枣地读了一遍。对我产生影响的作家和作品太多了,我是个杂食类读者,各种风格、各种类型的小说都感兴趣。

顶端文学:在您的成长过程中,有哪些重要的事件或人物促使您走上了文学创作之路?

张楚:有的孩子从小力气大,长大后可能会成为举重运动员;有的孩子从小对颜色敏感,长大后可能会成为画家;有的孩子从小喜欢读书写作文,那么,他长大后可能会成为作家。天赋和热爱,会引导着一个人走上独属于他的道路。从阅读到写作,对我而言好像是件自然而言的事情,从写下第一篇小说到处女作发表,我用了七八年的时间。在这个漫长的等待过程中,自信和耐心是最重要的。

顶端文学:您是如何平衡个人生活与文学创作的关系的?

张楚:我一直认为,个人生活永远排在第一位。只有积累了丰富的生活感悟,才有可能写出质地饱满的小说。对我而言,生活和创作不是对立的矛盾体,而是有机的统一体。

创作时最难塑造的是非典型性人物

顶端文学:《云落》的创作灵感最初是如何闪现的?能否分享一些背后的故事或触发点?

张楚:“樱桃”的原型是弟弟的一位初中同学,又矮又胖,经常被同学们欺负。关于这个女孩,多年前我写过小说《樱桃记》和《刹那记》。2008年在邮局遇到她时,虽然近十年没见,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。她穿着件军大衣站在积雪里打手机,头发乱如茅草,边对着电话咆哮边做着激烈的手势。我远远地望着她,内心五味杂陈。

从那之后,我再也没见过她。驰隙流年,恍如一瞬星霜换,如今的“樱桃”生活得如何?无论如何,我首先要说服自己:她一定很幸福。“幸福”这个词语表面看着亮丽光鲜,其实也蒙着不易察觉的灰尘。之所以对她念念不忘,可能在我心里,她就是那类弱小却不屈不折往前奔跑的一类人的代表。他们貌似天真懦弱,实则有着一颗强大的、能与整个世界对抗的心脏。

顶端文学:在创作过程中,有哪些情节或人物是特别难以刻画的?您是如何克服这些困难的?

张楚:在多年的创作过程中,我的体验是最难塑造的是非典型性人物。典型人物通常会通过典型事件来塑造,而非典型性人物的“面目”相对没有那么清晰,附着的事件戏剧性也不会很强。在创作《云落》时,我感觉“天青”这个人物很难塑造。难度在于他精神世界的复杂性。他既是感性的,也是理性的;既是温柔的,又是残酷的;既是柔弱的,又是强悍的。如何让这个人物可信又不可憎,的确让我发愁。后来,在塑造“天青”的过程中,我一直在遵循着这样一条准则:寻找他“非如此不可”的动机,再让他的行为符合生活逻辑,这样,他的内心世界就会如复瓣花朵一样层峦叠嶂,富有说服力了。

顶端文学:小说中是否有某些情节或细节是源于您的真实经历或见闻?

张楚:小说中关于房地产、农民集资、银行诈骗案等情节是我在生活中真实见闻的。这些情节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。小说细节大多来自真实经历,比如关于饮食、植物、风俗、人际交往等方面的描写。

《略知她一二》 人民文学出版社2021年版

《云落》是一部传统的现实主义小说

顶端文学:您如何看待现实主义文学在当下的地位和价值?在《云落》中,您是如何运用现实主义手法的?

张楚:毫无疑问,现实主义文学是当下文学的主流,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。按照我的阅读经验,改革开放以来,当代文学主要经历了伤痕文学、寻根文学、改革文学、先锋文学、新写实主义、女性私小说、底层文学的淘洗后,重新回到了现实主义。

当然,此时的现实主义较之以前,无论是在语言追求、人物塑造方面,还是在叙事腔调、结构意识方面,都有了焕然一新的变化。我们对现实主义有种误解,其实现实主义不单单是巴尔扎克的现实主义,它还是亨利·詹姆斯的心理现实主义、安德烈·布勒东的超现实主义和马尔克斯的魔幻现实主义。它不单单是对外部世界的还原构建,更是我们内心真正的心灵风暴。现实主义是复杂的现实主义,不是一元的、机械的人物与故事。从这个角度上讲,《云落》是一部传统的现实主义小说。

顶端文学:您在《云落》中运用了哪些独特的叙事技巧?这些技巧对故事的推进有何作用?

张楚:主要是在小说叙事上使用了复调结构。所谓复调结构,就是采用多视角叙事。音乐上的复调结构是若干旋律同时进行,组成相互关联的有机整体,从横向关系看,各声部在节奏、重音、力度、时间起讫以及旋律线的起伏等方面各有独立性;从纵向关系看,各声部又彼此形成和声关系。小说中的复调结构,是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声音并行发展,彼此间相互独立又互相补充,但是各个声音组合起来,又构成一部完整统一的作品,作品的主题也包含孕育其中。《云落》的叙述声音有四个,分别是“万樱”“罗小军”“天青”“常云泽”,多声部叙事让小说叙事的点与面更加庞杂多义,外部世界和人物的内心世界勾连得愈发紧密。

小说其实就是一门手艺

顶端文学:您在《云落》中展现出了浓厚的世情氛围和丰富的博物学知识,格非先生对此给予了高度评价,认为您是一个扎实且注重细节的小说家。请问,您是如何在小说创作中融入这些元素的?您认为这种对细节的注重和扎实的工作对于小说家来说意味着什么?在您的创作过程中,您是如何平衡天分、才华、感悟力和技艺上的修炼的?

张楚:我的理解是,小说家不能闭门造车,必须走出书斋,多看看外面广阔的世界,多接触不同层面不同类型的人,并且对这个世界的飞速变化保持高度的敏感性。只有这样,在描写人情世故、风俗风物、各种细节时,才能不露怯,才能饱满真实。我是一个既敏感又迟钝的小说家,我的经验是,一方面要进行大量阅读,保持语感;另外一方面就是随时把琐碎的生活感悟记录下来。小说家不能懒惰,天分、才华是转瞬即逝的,感悟力和记忆修炼是可以通过训练保持的。从这个角度来讲,小说其实就是一门手艺。

顶端文学:李敬泽先生曾高度评价您的小说家气质,特别提到了您对于‘附近’这一概念的深刻理解和精准把握。他说您的‘附近’就是您的天下,您能分享一下您是如何理解并在作品中具体展现这一概念的吗?请问您是如何在创作过程中融入这种弱者气质,并认为这种气质是如何赋予您作品独特魅力的呢?

张楚:李敬泽先生对于我小说中“附近”的说法和“弱者气质”的说法,让我颇受启发。我是一个普通人,日常生活中接触的也大都是普通人,小说家向来潜意识地选择书写最熟悉的世界和最熟悉的人物,我在小说里写了一个又一个“附近”的人,看来也是一种必然选择。

作家需客观表达情感,避免情绪失控

顶端文学:在《云落》中,您对社会现象或问题有哪些深刻的洞察和反思?

张楚:我写的时候没有刻意去想时代的问题,人都是社会性的人,随着小说里人物路径的行进,一些事情自然而然地发生了,时代性也就自然而然地呈现出来了。《云落》写的是普普通通的人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,时代发生巨大改变,他们的生活不可避免地被时代牵引,踉踉跄跄往前行走或一路狂奔,行走过程中有悲伤也有欢乐,我所做的就是如实把他们描摹出来。当然县城里的这些普通人,这些似乎没有光泽的人,是我们时代变化的重要缩影,是大的时代褶皱里真实的人生风景。

顶端文学:对于文学作品中的情感表达,您有何特别的看法或处理方式?在《云落》中,您是如何平衡情感与情节的?

张楚:作者在小说中进行情感表达时,要尽量客观、理性,不能煽情,而现实情况是,很多时候作者不能很好地控制情绪表达,导致了小说中人物情绪的过度宣泄。我在写《在德福》那一章时,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,对人物内心世界的表达有些夸张,于是等冷静下来后,修改了很多遍。

顶端文学:您的作品常常透露出对人性的深刻理解和关怀,您是如何看待和处理人性中的善恶、美丑的?

张楚:在《云落》首发式上,格非先生谈到,我在进行人物刻画时始终坚持表现人性中的温暖与闪光,而鲜有恶的部分。对此,李敬泽先生认为,这是因为在我的世界里没有绝对的善恶,或者说,我不以善恶去看待世界,“在张楚的小说里,每个人都是庸常之人。但他为了写出一点神性,也要写出一点魔性。”我赞同他们的说法。

《中年妇女恋爱史》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8年版

长篇创作需百科知识

顶端文学:在完成《云落》后,您对自己的文学创作有哪些新的认识或体会?

张楚:首先我感觉自己观察现实生活的能力还有待加强,对时代变化的感受感知缺乏敏锐性。我发现在进行长篇创作时,小说家要变成一部百科全书,经济学、美学、社会学、社会热点、风俗等方方面面都要有所涉猎,创作之前我做了很多案头工作,但还是感觉捉襟见肘;其次是小说的技巧层面,如何构建小说结构、如何多方位塑造人物、如何巧妙处理时间问题,都需要进行反思和提高。长篇小说和中、短篇小说的差异就像是木星和地球的差异。

顶端文学:您希望读者在阅读您的作品时,能够获得怎样的启示或感悟?

张楚:我相信读者在阅读小说时,除了看故事情节,更大的需求是体味不同的人生体验。相对于星辰,我们的人生过于短暂,如何在有限的生命内尽可能多地感受不同的人生风景、反思自我的精神牢笼,阅读小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。我希望读者在阅读《云落》时,除了能在故事中窥视芸芸众生的喜怒哀乐、悲欢离合,也能对自己的生活有一点哲学意义上的反思。

顶端文学:未来,您是否有计划继续探索新的文学题材或风格?能否透露一些初步的想法或方向?

张楚:说实话,目前对这个问题还没有考虑。

本文部分图片来源于十月文艺。

张楚,1974年生。现为天津市作家协会副主席。出版小说集《樱桃记》《七根孔雀羽毛》《夜是怎样黑下来的》《野象小姐》《中年妇女恋爱史》《过香河》《多米诺男孩》等。曾获鲁迅文学奖、郁达夫小说奖、孙犁文学奖、林斤澜短篇小说奖等。曾被《人民文学》和《南方文坛》评为“年度青年作家”。有作品被翻译成英文、德文、西班牙文、意大利文、俄文、日文、韩文、阿拉伯文等。

2024年7月10日 17:1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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