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家

殷秀玲

我曾有过三年徒步上下班的经历，单程需要五十分钟。那个时期，我每天上班急匆匆赶路，因为要赶时间，不经意间就会紧张起来，而下班回家则是悠闲惬意的。尤其在夏季，看着人流车流和寂静的路边风景，看着四野渐渐弥合，疏朗的天空泛着云光，有时会莫名地想起了家乡的晚霞，突然感到脚下这条路延伸至远方……满天夕阳的云霞，映照着家乡的原野、山岗和金黄的麦田，穿流在树林间的叮咚唱歌的、波光粼粼的小溪，还有正在一拽一拽回家的鸭群、哞哞叫的小牛、咩咩叫的小羊……我正在陶醉于家乡美景，手机铃声想起，把我拉回到现实中来。丈夫告诉我买大饼，是今晚的主食。时间不早了，我赶紧朝大饼店走去。

买完后我匆匆赶往家中，进家便与爱人一起忙着做晚饭了，刚才的遐想顿时消散。安静下来时却再起联想。我生在天津蓟州一个小山村，蓟州的那片山水滋养了我。我16岁上高中，因学校距离家中30里，需要住校。记得是深秋初冬季节，我骑车回家，快到家时已接近傍晚，远远看见笼罩在村庄上方的炊烟，像淡淡的灰白的云。炊烟袅袅之中，家园如仙境。再走近它时就闻到了饭菜香味，我贪婪地呼吸着家常饭菜的味道，骑着自行车飞也似的直奔家中。

我18岁高中毕业后奔赴沈阳上学，那是我第一次离开家乡，也是第一次从农村的田野到城市的天地。短暂而漫长的第一学期结束后，回家成为急急渴渴的事儿。当返乡的火车刚进入天津地界，我已然感动，周身的细胞都感受到了家乡的温暖。当我走下火车，迈上天津蓟州的土地时，看到熟悉的山水草木，脚下像接通了电流，直接传导到大脑，情绪失控，眼泪夺眶而出。

近年来，回老家变得更加便利了。因为我们的村庄已经整体搬迁进城，家家户户的物质生活“一步登天”，乡亲们过上了一直羡慕的城里人的生活，再也不用担心下雨天烧柴做饭难、出门满地泥行路难、打伞去厕所难等尴尬困境了。村里人过上了好日子。老人们悠闲地聚集在小区聊着往事，感慨自己赶上这个新时代，过上了做梦都想不到的不干活还享受养老钱的幸福晚年。中年人承担着家里重担，他们用手中的余钱在城里开饭馆，投资农家院办民宿，让生活更加殷实，还将孩子送到更好的学校上学。年轻人成了追梦人，他们很快就摸准了时代发展的脉搏，跟上当今变化发展的节奏，开网约车，在网上卖农产品，做直播带货……过着便捷潇洒的现代生活。

家乡在变，人也在变。我搬进城里不久，我的父母过世了。我再回家时，这个“家”大多数时候指向了自己的小家。记得儿子参加艺术高考时是在冬季，清晨五点出发，晚上六点疲惫归来时，他竟然激动地喊了一句：“大天津，我爱你！”我知道他爱他的家。儿子说，他一旦离开天津，就会想念天津这个“家”，想念天津的母亲河，还有河上每座历史悠久的桥，想在海河边漫步、在意式风情街徜徉、在五大道赏樱花……

而我的内心深处，依然藏着童年的家乡。听乡亲们说，那片土地将成为未来的生态经济园区。到时，我肯定要踏上那片土地——回家，去欣赏她的美。